#每天為你摘一頁書
「我懷念曾是吾友的上帝,我甚至不知道上帝存不存在,但我確實知道,如果上帝是你的情感角色模範,那麼人間將少有一段感情可與之匹敵。我的想法是,有朝一日可能會有這樣的感情,我曾以為有過這樣的感情,那稍縱即逝的一刻卻使我流浪徘徊,在天地之間苦苦追尋平衡。」──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
如果愛與激情屬於魔鬼,你是否仍願投身其中──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終究是本關於「愛」的小說:關於原生家庭、關於性向啟蒙、關於信仰依歸──各式纏結而繁瑣的愛,神聖與世俗的、冷寂與激越的愛。
當從小與上帝相伴長大的女孩佳奈,發現自己深愛的不只是上帝,還有其他女孩──她該如何重新理解、世界其實不如她那虔誠母親斷言的非黑即白?
或許對許多人來說,宗教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:面對萬分複雜的世界,上帝讓一切有了解釋與行事準則。聖潔的與罪惡的、牆裡與牆外。上帝之城未來,負罪之人日日在教會裡,為了得救而預備。
而我們也知道尼采與鄂蘭對此的批評:如果救贖只在來世,又有何人願意認真看待今生?但我們卻也無法輕易怪罪遁入信仰的人們:伊甸園高牆裡思無邪的生活確實靜好,一切苦痛都始於吃下智慧之果──我們知曉人世的愛與激情,以及與之相伴的傷悲嫉恨。啟蒙帶我們看見更深邃的世界,卻也不啻是種暴力。
──所以,為了遠離失序而堅忍壓抑欲望,以及承認世間之愛終究伴生荊棘而投身其中,孰者才是真正的痛苦?
答案或許因人而異。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作為她半自傳式的第一本作品,作者Jeanette Winterson在其回憶錄《正常就好,何必快樂》寫道,離家出走上大學後的她,何以大量閱讀、而後投身文學:文學是試圖回答身處現世之難題的途徑之一,其中有拉扯與挫敗,以及不同作家經歷劫難後、為自己尋得的答案。
──也或許正因如此,閱讀《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》的過程,我反覆想起大一英國文學課上,專長是浪漫主義的教授笑著說起,如果激情終將通向地獄,那他寧可不上天堂。
激情與啟蒙之果、上帝懷中的永生──我想兩者其實未必對立。我是從吳曉樂的文字知道Winterson的作品,因此對兩人相似的堅韌溫柔不感意外:信仰與原生家庭的拉扯確實使Winterson痛苦,但那不代表其中毫無讓她成長的養分;見證過以愛之名行使的傷害,我們更能知道如何真正地為對方而愛。
一如我們確實該提防僵化的教條與偽善的信徒,但對某種永恆的信念或許並非全然負面:大寫之愛、伊甸園、大他者、彌賽亞時刻──懷抱信念讓我們在受困現實淺灘之際,仍有將眼光投向高遠藍天的力量。
──而該信仰什麼,還得靠自己找尋。